褚时健走了，从烟王到橙王，一代传奇落幕！

文 | 难得君

2019年3月5日，原云南红塔集团有限公司和玉溪红塔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褚橙创始人、被誉为中国烟草大王、中国橙王的褚时健去世，享年91岁。

褚时健，一个在中国人心中，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高大的男人，一个代表永不认输精神、影响了无数创业者的企业家，就这样离我们远去了。

01

备受争议的“中国烟草大王”

褚时健，1928年出生在云南省玉溪市华宁县的一个农民家庭。1942年，褚时健父亲在外地做生意时，遭遇日寇飞机轰炸，重伤卧床一年后，留下妻子和六个儿女撒手而去。

失去主要劳动力的褚家，15岁的长子褚时健离开学堂，和母亲一起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褚家有祖传酒坊，为了生活，年幼的褚时健一人放粮、蒸煮、搅拌、发酵、捞渣，出酒...开始了酿酒生涯。褚时健回忆说，那时候每天常常劳动18个小时。

褚时俊是褚时健的堂哥，他是西南联大的高材生，褚家年轻一代的天骄。他的出现，将一个农家酿酒孩子的命运彻底改变。

在母亲的全力支持下，褚时健和堂哥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然而在风云激荡的时代，哪里还有一方安静的课桌。

1949年，褚时健加入了游击队。在同云南国军残余势力的战斗中，褚时健表现突出，被升任边纵游击队2支队14团9连指导员。褚时健1952年加入中共，1953年任区长、区委书记，同年进入云南省委党校学习，1954年到1958年，褚时健在玉溪地委机关单位工作。

1954年，褚时健遇到了一生的至爱。

马静芬年轻时是一名教师，父亲是昆明兴文银行高管，家中排行第二，人称“二小姐”，家境要比褚时健好很多，浑身散发着小资的味道。

两人相遇在1954年，褚时健当时是玉溪地委宣传部干部科的副科长，与县里的文教科科长闲聊时得知，学校里有个叫马静芬的老师，不遵守纪律，为了改进工作作风，褚时健决定请马静芬喝茶。

谈话后褚时健喜欢上了马静芬的独立、聪明、活泼，随着交往的增多，两人在一年后便喜结连理。

1957年开始大规模的“反右”运动，褚时健的人生第一次跌入低谷。他当时任行署人事科科长，因为拒绝领导开后门，得罪领导，褚时健被划成了右派，下放到农场参加劳动改造，还险些因为一场大病死去。这期间，褚时健先后担任过牧场、农场副场长，糖厂厂长。褚时健在回忆录中说：

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打倒过，别人要打倒你你控制不了，但自己可以做到不把自己打倒。那几年该干什么，我还是照样干。到了农场，其他右派整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没心思做事。我总是劝他们：“你们这样做没用，生闷气是最没用的事情。”我觉得那样就不对，事情还是要做，而且要做好，不然你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褚时健家庭合影

1979年，51岁知天命的年龄，刚摘掉右派帽子的褚时健被委任到濒临破产的玉溪卷烟厂。这个扛过枪、当过干部、搞过企业、犯过“政治错误”饱经风霜的半老人，踏上了中国烟草大王之路。

1986年，褚时健同时兼任了玉溪烟草公司经理和玉溪地区烟草专卖局局长。这样他就把烟农的生产、香烟的生产、销售三个分属于不同部门管辖的环节，完全抓在自己手上。

褚时健经营思路非常明确，大胆进行技术改造，从国外引进一流设备，学习国外种烟技术，教授当地农民烟草种植知识，改革创新产烟体制与管理。

狠抓产品质量，是褚时健重视的关键环节。他说：

“当时我们厂就直接从烟农那里进原料，我们的原料一出来，震动全国，美国人给我们鉴别质量，仓库门一打开，便能闻出味道不一样，烟叶的香气中还带点小甜味，这样的烟叶是高品质，他们就说我们占据全国75%的高档烟市场有道理。”

在褚时健一系列超越时代水平的组合拳攻势下，玉溪卷烟一路攻城略地，席卷全球。到90年代中期，一个地方小烟厂成为了亚洲第一、世界第五的庞大烟草帝国。固定资产从几千万元膨胀到70亿元，年创利税近200亿元，“红塔山”卷烟品牌无形资产被评估为332亿元。甚至被中央领导戏称其为“印钞厂”。

褚时健在国家改开初期，用自己的行动和成绩佐证了改革开放是正确之路，他也成了中国的“烟草大王”，全国最红的国企红人。他的政治荣誉不胜枚举：云南省劳动模范、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企业家、全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等等，这个时候，作为一名国企的掌门人，褚时健已经位居巅峰。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1995年，云南烟草的依然势不可挡，一封检举信让褚时健被调查，并于1997年7月正式被捕，最后锒铛入狱。此前，他的女儿褚映红和妻子马静芬也被河南省洛阳警方控制调查，1995年12月女儿在被扣押期间自杀。

很多年以后，褚时健还记得1995年那个冰冷的寒夜，专案组打来电话说，褚映群在河南洛阳监狱自杀，只留下有两行字的遗书。

这个从不流泪的高山般的汉子当即失声痛哭。

那一年，褚映群39岁，她唯一的女儿10岁。

经年两年调查取证，1998年官方通稿为：

云南省红塔集团原董事长褚时健严重经济违法违纪案，经过联合调查取证，已取得重大突破。褚时健被控和红塔集团其他几个领导人以私分形式贪污公款355.1061万美元，褚时健得款174 万美元。

褚时健自己坦言：

“1995年7 月份，新的总裁要来接任我，但没有明确谁来接替。我想，新总裁接任之后，我就得把签字权交出去了。我也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就这样交签字权，我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不能白苦。所以我决定私分了300 多万美元，还对身边的人说，够了！这辈子都吃不完了。”

身居高位，手握财权，褚时健其实一直就行走在刀锋之上。

仅仅是褚时健手下一个管销售的高管，一个批条就价值数百万、数千万，而且抱着钱来批条子的人络绎不绝。

神仙都要食人间供奉，何况褚时健只是一个凡人。他在自己坚守原则的最后一刻，失去克制，坠入无尽深渊。

1999年1月9日，褚时健因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判刑入狱那年，褚时健71岁。

用褚时健的辩护律师马军的话说：

“褚时健使‘红塔山’成为中国名牌，他领导的企业累计为国家上缴利税数以千亿计，但是褚时建18年的总收入80多万。当时企业家激励机制与监督体制的不健全葬送了他的政治和职业生命，他的错误有不可回避的历史和制度原因。”

作为为民族工业作出如此巨大贡献的国企领导，褚时健一年的收入竟不如那个时期的歌星登台唱一首歌。

然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褚时健落马后，其继任者字国瑞，年薪加上奖金合法收入已经超过100万元，褚时健一辈子的工资也没有那么多。而如今，国企高管们享受数百万，上千万，甚至数千万年薪，还配以干股，已经是稀松平常。

另一方面，手握云南烟草的巨额财权，让某些官员们眼红，欲除之而后快也在情理之中。

王石说：“虽然我认为他确实犯了罪，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尊敬。”

波导集团董事长徐立华也不掩饰他对褚时健的敬意：“真正的企业家是褚时健，那是中国天字号的企业家。中国哪一个企业家超过褚时健的？没有！” 

他入狱后，政府为给他治病用，建立了一个账户，里面存有几十万元钱，很快，账户里的钱变成了几百万， 谁存进去的呢？不知道。

这个被定位为“改革开放以来的最大争议者”的老者，却从不对自己做任何评价。

2003年，他对王石说： “改革嘛，都要付出代价。”

似乎一切都已经风淡云轻了。

褚时健的入狱，是整个中国国有企业职业经理人群体的悲剧代表。

02

从烟王到橙王

70多岁的褚时健再次创业

2001年，褚时健减刑为17年有期徒刑，次年保外就医。

这个历经创痛的老人，有着任谁都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73岁的褚时健与老伴承包荒山开始种橙子。

走上哀牢山对褚时健而言，绝非自我放逐，而是生命重塑之旅。

“那时褚时健身无分文，”褚橙庄园办公室主任林安接受采访时说，“是新加坡华人华侨资助了他。”

褚橙庄园职工食堂厨师说，褚时健爱吃麻辣鸡、麻辣鱼，嗜辣之人热情果敢，做事往往带着一股痛快劲儿。

褚时健对改革开放“把脉”精准：特色农业、互联网是未来趋势，他与妻子下决心承包荒山开始种冰糖橙。

种上果树后，褚时健不停地改进种植方法，为了保证个个橙子甜，他严格规范到每棵树上挂多少果，干旱时期如何浇水等，而这些需要褚时健和技术人员挨家挨户跟果农沟通，手把手教技术，还要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不是越多越好。

收获后，有专业的评测机器来给橙子评级，来定果农的收入。而新平的农民原本都是贫困户，后来凡是跟着褚时健种果子的都脱贫了，一年收入能达到十万左右。

10余年后，褚橙年产10000吨，利润超过6000万元，这种好吃的“励志橙”伴随着老人的故事，风靡全国。

多年之后，王石都清晰记得初见褚时健时的情形。

2014年11月4日，王石第三次登上哀牢山，拜访褚时健

褚时健84岁时，“褚橙”大规模进入北京市场，开始在中国各地销售。

褚时健与“褚橙”的励志故事已经家喻户晓，成为中国“互联网+特色农业”典型案例。

04

把褚橙产业传给儿子

2015年，褚家被传“内斗”。

当年的10月，褚时健独子褚一斌召开发布会，宣布和天猫商城的独家合作。然而，11天之后，外孙女婿李亚鑫在另一场发布会澄清，褚橙没有和天猫独家合作的计划。这两场发布会，褚时健皆出席。

褚时健的独子褚一斌，在外流浪20多年，最终被父亲召唤，从新加坡归来种橙；而外孙女婿李亚鑫，从2008年起便扎根哀牢山，一手建立了褚橙的营销体系，是当时褚氏产业的第二话事人。

两场发布会的争锋相对，被外界理解为“内斗”、“接班人之争”，而褚时健两次出席，也被解读为“面对儿子与外孙女婿，选择两难”。

但是，女婿李亚鑫并不认为那两场发布会是“内斗”。他说，当时的想法只是要纠正错误的方向。“我们是实体企业，就像开小卖部，我们在天猫、京东、还有当时红火的中粮、苏宁都有小卖部。我们不能掺和平台竞争。跟这个独家合作了，是不是其他家都关了呢？”

事实上，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那段时间，褚时健确实在思考接班人的问题。

最终，2017年6月，褚时健决定把褚橙产业传给儿子，将褚氏的母公司新平金泰果品公司，交给儿子褚一斌。

做这个抉择，褚时健花了近两年时间。

2018年1月17日，褚时健90岁生日那天，褚一斌出任新组建的云南褚氏果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褚时健任董事长。

褚时健解开了凡世留给他的最后一道难题。

他说：我老了，很累，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褚时健传》节选

我这个人，愿意多做事，不愿意多说话。

一个人如果庸庸碌碌地活，我相信是不会有什么人生经验的。

回想这么多年来，我自己做得最问心无愧的就是：没有庸庸碌碌地生活。我十几岁在家乡时就帮着母亲谋生，从那时起，我就没有闲下来过，更没有混过日子。

几十年来，我扛过枪打过仗，也曾经在政府机关任职，后来则是长期做经营企业的事情；曾经有过人人都羡慕的辉煌，也跌落到人生最低谷过。

不管在什么阶段，在什么年龄，我都在全心全意地做事，一个人不虚度时光，要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人生才有价值。

我这个人，做事讲求踏实和认真。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但我一直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人，而且我有十分的认真态度，做哪一行就尊重哪一行的规律。

学习多、了解多、实践多，心里就有足够的谱气。无论以前在玉溪卷烟厂还是今天种橙，我取得的一些成绩，总有人说“学不会”。其实，只要你努力掌握事情的规律，并且有认真、精益求精的态度，我觉得完全可以学会。

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所做的，都是尊重规律，恪守本分。

曾经有人评价我是这个国家最有争议的人之一，我的人生的确也起起落落。

不过，活到今天，我觉得一切都是经历，都是财富。没有那些得到，没有那些打击，就没有今天的褚时健。

我人生里没有服过输的时候，但我都是和自己较劲。我希望我的人生价值都体现在当下，而不是昨天曾经如何。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我也是年近90岁的老人。命运待我很宽厚，让我在经历过这个国家和民族半个世纪的跌宕起伏之后，还能看到今天翻天覆地的盛世景象。

今天的年青一代比我们要幸运很多，我们这一代人，人生中有很多妥协的地方，但今天的年轻人可以更多地做自己。

我不期望别人在说起我的人生时有多少褒扬，我只希望人家说起我时，会说上一句：

“褚时健这个人，还是做了一些事。”

04

我的墓志铭，只有五个字

褚时健曾经说，他去世后，墓碑上就写五个字：褚时健，属牛。

回忆他坎坷起伏、不曾屈服于命运的一生，这五个字读来，既饱含无限的辛酸，更有无限的骄傲。

褚时健的一生，完全可以用来注释一句话：

人是不可以打败的，你可以把一个人消灭，但你就是打不败他！

走好！褚老。

*作者：难得君，一个三观比五官正的温情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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